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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麦子成熟的季节总会坐立不安,在麦子开花和叫嚷的日子里,在收割机轰鸣着开过原野和道路的时候,我可以感受得到她的忧郁。 时间就这样静静流着,默无声息。 母亲喂养它们,并没有多少慈心善意,关键在于它们能给生活提供许多必需的东西,鸡鸭可以下蛋,山羊可以生下小羊羔,这些都可以用来换钱,狗能够看家护院,猫使经常偷吃粮食的耗子心惊胆颤,至于耕牛,更是一时不可或缺。若说它们在使用价值上有什么共同之处,我想,那肯定是杀而食之了,所以,我有时也无法避免直面杀伐之境,使我无法将诗意的放牧与现实的残忍统一于一种东西身上。可有时也会这样去认为,人类统治的欲望也可以证明人类的聪慧与伟大。 有一年,我们家的鸡不再满足于睡在屋檐下我们给它搭的简易鸡架上,而学会了荀子所说的“善假于物也”,凭借着屋顶的高度,飞到院墙外的大槐树上过夜。一天晚上,村里开会,要一人交30元的修路费,我们家四口人,就要上交120元,可翻边家里所有的存款,也只有50元,怎么办?母亲就向父亲提议:“快中秋节了,春天买的几只小公鸡也已经长大了,不如拿到集上卖了吧。”每年春天的时候,母亲都要买上一批小鸡崽,但鸡不同于人,小时候很难分出男女来,也就只能凭着感觉或运气,把自己认为是母鸡的买回家,可最后总有一些不遂人愿的长出大红的冠子,生出美丽的羽翎,结果不是卖就是吃,其实卖也是吃,只不过是别人吃而已。几只公鸡睡在高高的槐树上,今晚就得抓住,不然天亮又不知跑到何处觅食去了,追也追不上,可怎么才能够到它们呢?父亲和母亲一筹莫展。无奈只好请教我的一个二爷爷,二爷爷微微一笑,太简单了,找一根长点的木棍,用手电筒照着鸡的眼睛,用木棍猛捅它的胸部,往下抽棍子就行了。父亲将信将疑,二爷爷一挥手,你回去试试就知道了。按照二爷爷所教的办法,父亲让我拿着手电筒,自己用木棍捅鸡。只见那只鸡猛的一跳,就紧紧趴在木棍顶端一动不动了,父亲哈哈大笑,赶快往回抽棍子,公鸡一个个乖乖被俘,可怜的鸡辈们啊!愿不得人常用“鸡脑子”来形容一个人的蠢笨无知,鸡们确实聪明不到哪儿去。以前常听老人说,黄鼠狼偷鸡的时候,就在鸡睡觉的架子下不停跳舞,先把鸡惊下来,然后迅速的叼住鸡的脖子,使其发不出声音,拔腿迅速的奔跑,黄鼠狼一跑,鸡也不由得跟着跑,不用费一点力气,一餐美味就到口了,何其乐哉。所谓的黄鼠狼背鸡,曾让我一度怀疑,有的鸡有好几斤重,小小黄鼠狼,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真相原来如此。可见智慧无论在哪类生物世界中,都是最重要的致敌武器。 更能说明这一点的,是我们家小牛犊的表现。牛犊长大了,就想四处乱窜,外面的世界好精彩,外面的庄稼地里也有许多美食。为了限制它的活动范围,父亲用一条绳子拴住了它,可渐渐的,除了父亲,没有人能制住它,它的力气越来越大。“该给它上牛鼻圈了”,看见的人都这样说。所谓牛鼻圈,就是在牛的两个鼻孔中间钻一个洞,穿过去一个半圆形的铁环,再用绳子和牛络头连在一起,有了它,即使是一个小毛孩子,也能自由的控制一头犍牛,牵着牛鼻子走,就是这个道理。如何去钻这个洞,成了父母最为挠头的问题,多少人才能控制住这头牛,不让它胡乱踢腾?最后,我们求助于一个生产队的老饲养员,老人说,你把它牵过来吧。父亲问需要多少人,老头一摆手,咱两个足够。父亲将信将疑,牵着牛来到老人家,我也跟在后面看热闹。只见老人让父亲把牛牵到一棵长到一米多高就分成两个枝叉的枣树前,这棵树使我想起了我弹弓的支架,多么相似啊。老人让牛头从枝杈中间穿过,然后把牛头按下去,使牛脖子恰好卡在枝杈中间,栓紧绳子。接着,他把两个手指分别插入牛的两个鼻孔,一下一下对掐着,老人说,这是让牛鼻肉麻木的办法,好减少一点牛的痛苦。父亲递过去一把母亲做鞋用的锥子,老人猛得把它从牛鼻间扎过,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我家的牛犊,剧痛加身,不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尾巴高高耸起,四个蹄子紧蹬着脚下的土地。可怜而又蠢笨的牛犊,只知道用力往前顶,却不知它是和一棵深深扎根在地下的大树抗衡,两根枝叉有力的阻住了它,它也不知往后退一下,我这才明白老头所说的两个人足够的含义。几千年来,人类已经有太多的聪明来游刃有余的奴役一个又一个的牲畜,使之不得不愿为自己奉献、劳作。 对于小的动物,譬如鸡鸭,人们不会动情于一种生命的死亡,对于猪羊,人们好像从来只把它们看成生长就是为了最后宰割的牺牲,无论是一刀下去,鲜血奔涌而出,翅膀扑棱乱飞,或者好像能穿透整个时空的痛苦的嚎叫,都只能增添一种征服的快感,当然还有即可到口的肉香。但有时他们又会惧怕于一种神秘的力量,即使这种力量谁也没有亲自遇到,也还是对它敬畏又加。 我们家的白鹅最后得了一种不治之症,吃得挺多,下的蛋却寥寥无几,母亲决定杀掉它。我和父亲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手里拿着几张烧纸,一铲子锅底灰,父亲找来一块木板,把长长的鹅脖子放在上边,手起刀落,一股鲜血喷了出来,鹅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就没有了动静。父亲让我把草灰撒在流血的地方,掏出火柴,点燃了几张烧纸。父亲说,鹅在临死时,脖子里会生出一种粘液,老辈人叫“殃”,假如不在十字路口,鹅就不会立刻死掉,它会挺着没头的身躯四处乱撞,“殃”碰到什么,什么就会立刻死亡,像人类所传的僵尸复活一样。这次经历使我毛骨悚然,以后每次看到“遭殃”这个词语,我眼前都会浮现出小时候杀鹅的那一幕,死原来也是一种不可测的力量,人类直面时,有会有何感想呢?有些事,明明没有科学的依据,人却奉为神明,冥冥之中,是否也存在着一种暗示与宿命呢? 一般的人家,不会亲自宰杀自家的狗,因为狗太注重感情,它和人之间有一种天然的默契,它有人类无可与比的平等思想,忠实而坚定的和你共患难同呼吸,它有惊人的记忆力和极强的分辨能力。我们村有一个专门以收购死狗为生的生意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一群狗尾着他汪汪乱叫,人说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味道,狗一闻便知,我却更愿意相信狗有一种人类无法相比的直觉,亲疏好坏,一望即明。上大二的时候,我暑假没有回家,腊月二十三回家过年,父母和妹妹在村口接我,走过大街刚要走入胡同,一个黄乎乎的影子猛的扑了过来,还没等我回过神来,父亲就大声呵斥了起来,原来是我们家的那条狗,藏在胡同口的拐角处,用一种也许它认为是最热烈的方式来欢迎我。很多的时候,它都是用这种方式来等待家人的,谁教的我不清楚,但每一次都充满了感动。 第三大碗素菜:粉丝。这是家家户户“八大碗”席面上不可缺少的一道规矩菜,自古就有这道菜,如果说改变,那也只是对这道菜的做法变换了一下而已。老式方法都是加肉汤煮熟了就行,而如今在做法上,也有了很大的改进,使这碗传统的粉丝“旧貌换了新颜”,主要是在粉丝的配料上,作了很大的改进,使无人问律的粉丝地位,得到了扭转。因为白族人家自古就认为,八大碗吃得越精光越好,如果八大碗没有吃完,主人心里会感到很内疚,认为席面办得不好,脸上很是无光的。在这碗传统的粉丝加工过程中,主要改变了过去煮粉丝的方式,将烫过的粉丝,放入大碗中后,在上面浇上一层面酱(一种用本地做的豆瓣酱和酱油调制成的调味品),然后用葱白、炒豆瓣、芫荽叶、食用色素,将粉丝打扮得靓丽无比,甚至让人有一种不忍下口的感觉,这不仅仅是吃了,已经达到了品和欣赏的层面了。 鳳凰財經:其實現在計劃生养部門對這個還是不太想放開這個工作,因為有本人的便宜在里邊。 俺村的戏火了,三庄五疃的,都请娅带人去演。黄昏时分,十几个人抬箱拿叉,一路上唧唧喳喳,一群喜鹊似地涌往临村。云霞醉红了脸,炊烟袅袅,忽听林里一阵欢叫,一群老小迎迓着跑来,如接远来的亲戚。台子早搭好了,接就着一个高坡,在树上拉上几道麻绳,挂上几条褥单子,只给换戏装的人挡个半身,也算是后台了。娅能演《拾玉镯》,也能演《铡美案》,善扮花旦,青衣也不话下,还能反串《化蝶》里的梁山伯。她一穿上古戏装,宽肩细腰,黛眉杏眼,小碎步一走,婆娑娉婷,别提多好看了。汽灯挂了起来,白光顺着夜色走远了。缠绵的琴声响起来,娅黄鹂般的嗓音如哭如诉,千回百转,声声往人心里钻。年轻的汉子常看得两眼发呆,涎水流到下颌都不知道。娅演便装戏更出彩,《朝阳沟》里的银环被她演活了。她肩挎黄书包,挺着胸脯,踩着锣鼓点,轻盈地跑出台,旋风似地转着身段,然后,一个鹿跳,两条长腿前弓后箭,稳稳站住,昂首亮相。下面的人齐声喊好,巴掌都拍疼了。有的闺女忍不住了,小声跟道:青凌凌的山,绿油油的水……。曲终人散,娅带着戏友,又是唱,又是跳,披星戴月往家返。一个正月,“小戏班”跑遍了全公社,那时演戏不收钱,饭都不吃人家一口。娅说,要是一天不唱两嗓,嘴就痒痒。“戏子”们也跟着嚷,一天不走台步,夜里腿就发木,难以入睡!可不久,马碾听公社书记说,“小戏班”唱的都是坏戏,再说,那柳腔太悲,是旧社会乞丐的叫街曲,这是诉谁苦?娅在屋里闷了两天,烧掉了亲手做的黄袍马褂,凤冠髯口,发誓不再演戏。
